箑与刀:纸的巧雕细刻与笔的韵味

发表时间: 2019-05-20 12:52

竹刻艺术是中国工艺美术史上一朵淡雅的奇葩,也是人类历史的文化遗产。竹刻艺术家们以刀代笔,以竹子为载体,将书、画、诗、印等艺术样式融为一体,赋予竹子以新的生命。他们的努力,为中国竹文化的发展与繁荣,作出了重大贡献。

竹刻的历史

竹刻艺术历史悠久,从古代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出土的文物可证,早在远古时代,先民就已利用竹子来纪事。西周时记载政事等,已广泛使用竹简,而大臣朝会时手中所持的笏,也系用竹子做成,其上刻有文饰。其后,竹子的使用范围更广,形制也更为多样。湖南19号战国墓出土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盛酒器“卮”,有用竹子制成的,其三足雕刻成兽蹄状。后在甘肃武威汉墓出土了当时用的毛笔,在笔杆上阴刻有隶书。而在湖南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竹制勺,其上刻有浮雕,线条流畅,令人惊奇。文献记载,东晋书法家王献之有笔筒名“裘钟”,乃用斑竹制成。唐代时传入日本,至今仍保存完好的现藏正仓院的乐器“人物花鸟纹尺八”,更从另一侧面体现了盛唐艺术的辉煌。

宋代尚文,涌现了一支庞大而有素养的文人士大夫阶层,他们的审美思想与追求,直接影响了整个工艺领域的发展,为明清竹刻艺术的兴起与发展打下了重要的基础。

明清时期,竹刻名家辈出,涌现了许多流派。著名的有嘉定派与金陵派。嘉定派由明代正德、嘉靖年间的朱鹤(号松邻)开创,雕法以深刻为主,其子朱缨(1520—1587,号小松)、孙朱稚征(号三松)继之并有发扬,祖孙三人世称“嘉定三朱”,为嘉定派的形成及艺术风格的确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“三朱”之后,有侯崤曾、沈大生、秦一爵,及清初,有沈兼、周乃始、王永芳等俱称名家。至清康熙时有吴之璠(字鲁珍)、封锡禄(字义侯)、封锡璋(字汉侯)、顾珏(字宗玉),雍正时有施天章(字焕文)等,俱称大师。乾隆时周颢(号芝岩),世称“合南北宗而为一体”,“二百余年首屈一指”。其他竹人,各有专长。嘉定竹人,前赴后继,各显神通,赢得竹刻之乡的美名。金陵派名家,明代有李耀(字文甫)、濮澄(1582—1648,字仲谦),而濮澄则被认为是金陵派的创始人,雕法以浅刻为主。清代乾隆时期侨寓扬州的潘西凤(号老桐),原为浙江新昌人,因郑板桥的推誉,被认为是濮仲谦以后一人,故也称为金陵派代表人物。上述两派外,明代尚有张宗略(字希黄),长于留青,因籍贯无考(有说为浙江人,有说为江苏人,也有说是湖南人),后人无称是何派。及清代后期,又有所谓黄岩派,代表人物为方絜(号治庵),擅长陷地深刻;萧山派,代表人物为蔡照(原名照初),擅长浅刻。另有不知籍贯的尚勋,精留青。至晚清时,崇尚刻金石文,名家有浙江德清的朱宝骝、江苏吴江的杨澥、长洲的周之礼等,风格单一,实在也称不上派的。

明清时期的竹刻风貌,民国时重要竹刻家金西厓在《刻竹小言》作了很精辟的概括。他说:“纵观四百余年之竹刻,可概括为由明中叶之质拙浑朴,发展为清前期之繁绮多姿;又自清前期之繁绮多姿,嬗变为清后期之平浅单一。以雕刻再现书画,实为后期变化之主要原因。”他的总结简明中肯,实在是知者之言。

到了民国时期,由于时代的变革与风气的转变,竹刻艺术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,但流风所及,依然有较为精彩的表现。这一时期重要的竹人,有浙江吴兴的金西厓(1880—1979)、江苏嘉定的潘行庸(1886—1961)、吴县的支慈庵(1904—1974)、苏州的杨云康(1906—1959)、盛丙云(1909—1968)、常州的徐素白(1909—1976)、苏州的杨子英(1915—1983)、吴江的徐孝穆(1916—1998)、常州的白士凤(1923—1997)等。上述竹人中,除金西厓、潘行庸、杨云康三位外,其余的诸位主要创作高峰期则在新中国建立以后。

竹刻的人文

天生拥有平淡、清气、朴实的特征,其虚心劲节、弯而不屈的品质,历来受到世人特别是文人的喜爱。人们将竹比喻为君子。宋代苏东坡有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之句,体现了文人在日常生活中对竹子所具品格的向往与追求。这一向往与追求,伴随着竹刻艺术创始与发展的整个过程。

宋代以来,文人们颂竹、咏竹、写竹、画竹不断,涌现了无数的名篇佳作。竹子成为他们抒发心迹的重要媒介与载体。他们对竹子的关注与借竹说事,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的竹文化,使竹子在中国文化中拥有了独特的文化象征。明清两代竹刻艺术的诞生与发展,及其在人们日常生活中产生的作用与影响,不仅丰富了我国工艺美术的天地,同时也促进了其他工艺美术的发展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竹刻艺术对中国竹文化内涵与外延的深入与扩展,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。

竹刻的价值

一片竹子,或是一段竹根,经过了竹刻艺术家们的巧思与细雕后,最终成为形态各异、赋有生命的艺术品。这一过程,不仅体现了竹人们的才情,同时也凝聚了竹人们的心血。而心血就是生命。换言之,竹人的心血是作品的核心价值所在,而才情只是心血的外在表现而已。

生命的价值在于创造,而创造源于对生活的热爱与体认。只有不失此爱心,涵养此体认,才能发现生活中的美好与真意。用积极的态度将此美好与真意作艺术化的再现,就是创造。一件竹刻艺术品的诞生,与其他优秀文艺作品的诞生一样,同样符合这一规律。竹刻艺术的价值本此。

竹刻的现状

我国是世界上竹子资源最为丰富的国家。竹子以其环保、清洁与可再生的特性,尽显材料优势。这无疑成为当代竹刻艺术发展的重要保证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,竹刻艺术与其他传统艺术一样,面临着生存与发展的重大选择。国内收藏市场对传统优秀竹刻作品的关注,也因传世作品的数量有限,优秀作品的可遇而不可求这一现状,藏家们开始将目光转向现当代竹刻名家。这一现实,无疑成为了当代竹刻艺术的新机遇。当代重要竹人徐秉方先生作品在拍卖市场的屡创新高,青年竹人张伟忠、俞田等人力作的受到关注,不仅提升了当代竹刻的市场地位,同时也提升了其影响力与知名度。

2005年文化部启动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程”以来,嘉定竹刻、邵阳竹刻、常州竹刻先后被列入国家级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我们有理由相信,在政府的扶持与竹人的努力下,竹刻这一古老而现代、高雅而通俗的文化艺术奇葩,又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春天。

阴刻(浅刻、深刻)

阴刻应该是最初的刻竹手段,阴刻是在竹材上留下划痕,所谓刻痕就是凹进去的,故而称之为阴刻。

金西崖曾将阴刻划分为四类:毛雕、浅刻、深刻、陷地深刻。毛雕其实是最细最浅的阴刻,有如针划之刻,在扇骨雕刻中似可与浅雕归之为一类。

浅刻是竹刻中的高难度工艺,既要显示出雕刻内容的清晰,又要在刀工上呈现出功力。这种浅刻乍一看扇骨如同素面,然而鬼斧神工尽在近观细瞧中。浅刻扇骨市面上较为少见。

浅雕在明清时颇为多见,亦为时尚,然至民国初期,则颇重深刻。但据说,后来又时风回转,认为刻扇骨越浅越难,以浅为贵。这大概与浅刻之扇骨之稀见有关。在笔者所见之竹刻扇骨中,真正浅刻扇骨百不及一,十分稀罕。 浅刻不同于针在竹子上划道,它也是有笔锋的。但它的笔锋刀法都要在很浅的刀刻中体现,其难度可想而知。笔者曾有“松亭”款浅雕骨,一面为“祝寿图”,上有张果老骑驴,对其帽、胡须和驴的处理,刀法皆异。胡须丝丝绺绺,帽子深浅有致、驴身之毛似有茸茸之感,几处处理皆不一样。另一面是芭下捕蝶图,两妇人发髻青丝毕现;表现衣纹皱褶飘带,则刀法圆润婉转,这绝非针划率尔之作。在如此浅痕之中有如此之深蕴,可见浅刻确比深刻难上加难也。

但就众多的扇骨而言,浅刻大多为“划痕”之作。如存世的一些浅刻扇骨,尤其是一些小字书法,率尔操觚,只是将刀在扇骨上“划”过,这样的刻竹称不上艺术品。浅刻与深刻很难有一个明显的界定,浅与深只是相对而言,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浅刻(如上述松亭款的浅刻)较稀见的,但许多作品是深浅互现的。

深刻是阴刻中重要的表现手段。扇骨由于受到自身厚度的限制,陷地深刻是不能运用的,两三毫米厚的扇骨是不堪其“深”的。在扇骨中也偶有可见超度深刻的,如刻梅枝,其老干的树疤部位刻得很深,树干刻得较深,枝和梅花则不深,这样形成三层的刻法,在扇骨中也算是一种尝试。曾见一山水深刻扇骨,上面亭台留得最高,树木山石在第二层,山洞及山后之景为第三层,这样的深刻也不多见。

常见的阴刻深刻一般是树木山石,刀法犀利,笔锋毕现。用刀与用笔道理原本为一,凡深刻皆可看到其用刀或苍老浑成,或一刓而就,或精镌细琢,这些手法往往在深刻之中显现。至于那些用刀板滞、手法单一、章法庸俗之作,在“浅刻”中有时尚能遮掩一二,但在深刻中必是露其浅薄矣。

阳刻 (留青、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、透雕)

阳刻和阴刻一样,是竹刻的基本手段之一。所谓“阳”,就是凸出也。也就是说,用雕刻手段表现的内容是凸出来的,一如印章中的阳文.

阳刻大致可分为三类:一是留青,二是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,三是透雕。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只是深浅程度上的差异,没有本质性的区别。

留青,又叫皮雕,是利用竹子表面青筠的颜色,与竹肌颜色形成差异。从雕刻手段上虽与薄地阳文相同,但这样的工艺处理却使竹刻有了一个新的品类。竹子表面有一层青皮,通常称之为青筠。这层青筠在制作竹材时一般要刮去,有的用刀刮,有的可用玻璃来刮,而后再用砂纸打磨处理。而留青,就是留下这层青筠。这层青筠留作雕刻图纹,余下的铲去,青筠铲去后就露出竹肌,这竹肌有丝纹,一条一条十分明显。这竹筠与竹肌永远是两种颜色。如竹筠色浅,竹肌色深,竹筠由白而黄,竹肌由黄而红,留青部分永远与竹肌不同色。扇骨留青除有刀工显现风采,更有这红黄两色交相映衬,愈显扇骨晶莹可爱。李葆恂在《旧学庵笔记》中载,张希黄竹刻山水臂搁采用了留青之法,“凡云气、夕阳、炊烟,皆就竹皮之色为之。妙造自然,不类刻画。”以留青而分出层次、刻出深浅,是这一工艺的一大特色。

留青在扇骨中虽经常运用,但是由于扇骨面积小,不能像臂搁、笔筒那样运用刀二由浅而深、层次分明,扇骨的留青多是山水近景或是简单花鸟图案。笔者藏有心厂刊的金城画稿,其留青的精细雕工令人叹为观止,其上留青的是金鱼和荷叶,荷叶在水中深浅变化刻得十分绝妙。

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是指阳文雕刻程度的差异。在扇骨中,受材质所限,高浮雕基本没有。薄地阳文和浅浮雕多见于表现书法和山水,以及金石文字类。

扇骨中的山水、花鸟等,以阴刻为多,但也有不少阳刻的山水、花鸟和人物等。如民国时期的余伯雨,就是擅长阳文浅浮雕。他曾创作二十四孝图扇骨,每把折扇共两个故事,总计12把。上面的人物及背景以浅浮雕表现,雕得栩栩如生,再配上篆字的题目和一首五绝阳文,别有一番风采。高浮雕的扇骨十分少见,偶然可见到将山石之洞、老树之疤雕得很深,以衬显出其为高浮雕,但这已与笔筒等器物的高浮雕相去甚远了。

透雕在扇骨中不乏见,但扇骨透雕不同于其他竹刻中的透雕。如明清一些笔筒透雕人物时,人物皆有立体感,而扇骨中的透雕都是某一种图案。像如意头扇骨大多是透雕,雕的是凤凰牡丹、鹭鸶荷花、葵花向阳等吉祥图案。笔者收藏一竹骨,很简单地在束腰处两钱相叠,上面挖出一长方铲形的透空,这柄扇子摇起来十分轻便。由此悟出,为什么许多透雕是在乌木材质上使用,这样可以减轻自身重量,摇起来会轻便惬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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